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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鈞甯:該被允許的“不振作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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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鈞甯:該被允許的“不振作”

2023年11月13日 10:24 來源:中國新聞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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視頻:【星訪談】專訪張鈞甯:我可能很慢 但我會一直“奔跑”來源:中國新聞網

  中新網北京11月13日電(記者 郎朗)這個被煙火點亮的夜晚,實在算不得寧靜。

  遠處的水流里,躺著缺失了心臟的胸膛;近處,是幾乎融進黑暗的一輛車,駕駛座車頂干涸的血跡和圓形的彈孔,呼喊著車里想輕生的女子左手無名指的戒圈,像幽深的傷口。

  “尸體是會選人辦案的。”

  被害人瓦莉娜波“選中”了沉浸在喪夫之痛中的警察吳潔,電影《追緝》里,兩個女性的命運開始某種意義上的相互救贖。

  如果將攝影機的取景框再拉遠一些,影片之外,扮演吳潔的張鈞甯,也是這場“救贖”的參與者。

  有關生命和創傷的表達,借由她的承托,水一般浸潤著故事內外;而屬于張鈞甯的思考,也從吳潔的經歷里找到了出口。

  真正的失去,才會讓悲傷有著力點

  演員是個需要想象力的職業。

  比如電影《追緝》里,張鈞甯飾演的警察吳潔被罪犯按在地上砸頭,這種控制力道下的真實打斗,什么力道該有什么樣的生理反應?演過了會做作,情緒不到位又顯得沒有說服力,于是一遍遍拍攝打磨了3天。

  作為角色的容器,在成為人物的一刻,演員也需要打開自己,真實地承受角色的過去、現在和未來。

  這種真實,有時候看得到。比如在拍攝用氧氣瓶砸安全玻璃窗的戲份時,張鈞甯一度骨裂。

  比如為了在外形上極力貼合吳潔,原本就體重不過百的她,“人生中第一次拍戲被要求要瘦”,每天跑步10公里,吃燙青菜和雞蛋,瘦到43公斤;幾乎每次開工前,都把自己哭到眼睛紅腫、身體疲累脫力的狀態才去片場。“我沒有辦法一場戲一場戲去演繹悲傷,我必須讓她在開場的時候就是很不好的狀態。”

  《追緝》里的吳潔,沉湎于一年前丈夫的自殺,睡在發生悲劇的那輛車里,不肯換掉非黑即白的衣服,悲慟的蝕刻令她哀毀骨立,“失魂落魄,生無可戀”,張鈞甯這樣形容。

  比起外形,她覺得更難的是內心的接近,是那些看不到的、真實細密的情緒。

  他們是怎樣從相識到相愛?他們一起做了哪些事?為什么她會如此悲傷?萬事萬物皆有來處,在人物小傳里,張鈞甯更著重為吳潔的悲傷找到源頭和依據:“我覺得最難的是去豐滿那些電影里沒有呈現的部分,所以花了比較多時間去建構、跟導演討論。”

  雖然記載吳潔和丈夫甜蜜過往的只是幾張墻上的照片,僅作為背景被幾秒鐘的鏡頭掃過,但照片中每一個場景都是真實存在過的,而不只是擺道具打卡:需要露營的照片,劇組就真的去山上露營;需要過生日的場景,大家就真的過生日……照片墻上的每一幅圖景,一定程度上來說,捕捉的都是真實的瞬間和喜悅。

  “他們之前的時光越真實、越快樂,失去的時候,悲傷才有著力點。”

圖為電影劇照。來源:《追緝》官方微博
  圖為電影劇照。來源:《追緝》官方微博

  允許悲傷發生,允許自己不振作

  先是凝聚的一泓苦澀,后是截不斷的溪,吳潔的悲傷在張鈞甯的臉上曲曲折折,無聲肆意。

  影片中,幾次不同情緒的淚水,為主人公對待挫折時從逃避到面對的成長做了注解。張鈞甯也通過陪吳潔共同走過這段路,得到了釋放。

  “演員挺有趣的,我們在成為角色的時候,常常被角色治愈,有一些角色走了,還是會留下一些東西在身體里,這很厲害,很難有這樣的工作雙向地影響自己的人生。”

  這也是她選擇邂逅吳潔的原因之一。“現在女演員應該很難拿到一個女性角色為主,而且有在成長的劇本。”開局就耽溺在低谷不愿面對現實的吳潔,隨著案件的推進,開始愿意給自己一點時間,允許有光照進生活,承認生命還有其他可能性,張鈞甯覺得,這種力量感很動人。

  “我自己可能某一方面比較悲觀,我覺得生命都是辛苦的。”特別是過去的幾年,她經歷了幾次親人離世,心理上經歷了艱難的一段時期。彼時的張鈞甯,對“生存”這個議題產生了很大的惶恐、疑問,甚至憤怒:“為什么人世間來了,突然我們就走了?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義?”

  因為真的在乎過,所以失去才令人難受。“我覺得不要勸別人說你要振作,你就‘擺爛’嘛,先在這樣的情緒里允許自己放縱一下,我覺得這是沒問題的。但要相信自己會有有能量的時候,相信自己會從那個低谷里走出來,而且那靠不了任何人,只能靠自己。”

  張鈞甯自己也是這樣做的。難過的時候,音樂開到最大聲,一遍遍洗衣服折衣服,邊跑邊哭:“運動給我的反饋是,我相信自己做得到,我相信我可以過這個坎,我會比現在更好。”

  她喜歡《追緝》傳遞出來的力量感,不勉強人立刻好起來,而是提供了一種可能性和陪伴:沒關系,大家都是這樣的,我們可以在傷痛中慢慢面對失去。“我很希望這部戲,讓任何一個在低谷的人看到的時候,可以有勇氣帶著一點點力量前行。”

  雖然一直把“力量感”掛在嘴邊,談及之后的作品選擇,也更在乎角色的力量感,但采訪過程中,張鈞甯呈現出的是一種柔軟的質地,有隱約的憂傷。

  “柔軟卻有力量,像水一樣。”

  說話間,她突然提起在自己拍《如懿傳》時離世的堂哥。“他很愛喝咖啡……他跟我年紀是一樣的。”

  哽咽和紅紅的眼圈猝不及防,一句話都說不下去了。

  至愛的離開不是一場澆頭的大雨,而是余生漫長的潮濕;最難過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,而是日后想起那個人的每一刻。

圖為電影劇照。來源:《追緝》官方微博
  圖為電影劇照。來源:《追緝》官方微博

  很多事明白得太晚,所以珍惜每個當下

  因為沒有形狀,所以水擁有了無數可能,可以是廣而深的湖,也可以是大而深的淵。

  這種柔韌也存在張鈞甯身上。

  首次監制一部電影,滿腦都是預算、時間成本等概念,“演員”和“監制”的身份來回撕扯,也讓她能用更多元的方式來思考表演這件事:“好的創作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最好的表達。”

  電影里的搭檔阮經天也用“水”來形容張鈞甯:“看似只是一杯白水,但你知道,沒她不行,是必需品。”

  作為十幾年的老友,只需一通電話阮經天就來撐場了。張鈞甯很佩服小天的投入:“時隔16年,他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,在表演的各個技術層面、對角色的掌握程度,他都更成熟了。沒有變的是對表演的真誠跟熱情,他永遠都要來真的,每次都給你百分之百,沒有留任何余地。”

  時間的洗禮,讓當下的張鈞甯比過去多了一份松弛:“拿跑步和演員來做比喻的話,如果我們把目標設定成要得影后,就很難,但是把它設定成每一部都演好,關注好眼前的每一部作品,就會朝著目標前進。所以現在覺得不要想那么多,每部戲好好演。要去接受自己的速度跟別人不一樣,可能突然有一天身邊有人加速跑出去,但其實從頭到尾,每個人都是要從開頭跑到結束,那跟快或慢有關系嗎?我可能一直都很慢,理解這件事后就沒那么大的恐慌。”

  運動將她跟生命的很多感受結合在一起,比如對目標的設定,以前會一直盯著終點看,焦慮又恐慌,現在只專注腳下的前三步,

  “我們人生中很多事情都發生得太早,卻明白得太晚,所以比較重要的當下眼前每一件可以做到的事。”

  《追緝》不像治愈系電影那樣,故事最后主人公能放下傷痛迎接陽光。

  “沒那么簡單,”張鈞甯說,“也沒有答案,傷痛不會因為這一個案子而減輕一點點,只是讓吳潔看到在以后的生活中,和傷痛并存的可能性,她愿意開這一扇窗,就很不一樣了。”

  “生命中的痛苦,因為對你來說是有意義的,所以不會消失。我自己的經驗是,當你遇到這些痛苦的時候,如果愿意直面并找方法去改變它,這個痛苦現在看起來很痛苦,可是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尺度來看,或許是轉變契機的開始。”

  沒有不能結束的沉淪,所有失去的,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。

  電影最后的幾個畫面里,有一幕是張鈞甯最喜歡的。

  那輛一年前見證丈夫身故的車,終究被吳潔開到了廢車場。

  手指最后一次摩挲車頂的彈孔和暈開的血跡,嘴角的弧度似有若無,下車,關門。周圍是堆成山似的報廢車輛,眼前通往出口的路越來越寬。

  雖然還貼身穿著灰色的打底衫,但她已換上了暖色調的外套。

  大步流星,走出身后的廢墟和荒蕪。(完)

【編輯:邵婉云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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